玖娘子从下午日头仍高的时候一直翻到月亮都快落下。她越翻越高兴,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她就说嘛,秦子淮那个混蛋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她觉着剩下的尸体里应该也不会有秦子淮了。她要去找那个混蛋,她要告诉他:“我心悦君,无息无绝。”
她踉跄地站起身笑着就要离开,却忽然被一具尸体绊倒,她抬起头要爬起来,倏忽间眼睛瞪得老大。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是秦子淮!这不是!
她绷着的情绪像是滔天的巨浪冲开了大坝与堤岸,她号哭出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满是尸体的原野上显得格外突兀,尖锐的哭声在空旷的原野上撕开一条口子,又一点点被夜色与无声的寂静一点点淹没。
“秦子淮你个混蛋,秦子淮你个呆子,你怎么死了?你怎么这么废物,你都没有听过我说一句喜欢你。你怎么能死,你怎么敢死?啊?你说啊!你怎么……你怎么敢就这么……就这么死了。”玖娘子崩溃地揪住秦子淮的领子质问他。
她疯了,彻底疯了。
忽然她摸着秦子淮好像还有一点点体温,她慌忙把耳朵贴在秦子淮的胸口,还有心跳!还有心跳!秦子淮没死!
有风月天的下属们来寻她,她红着眼睛揪住为首的来人的领子:“快把他带回去,叫鬼医孙淼来,务必把人救活。”
“是,天主。”
她攥着拳头同一众人带着秦子淮回到风月天的驻地。孙淼来得很快,许是早就知道自己有在这里派上用场的一天,所以一直待在附近。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秦子淮还没有醒。孙淼纵使医术高超也只能说一句看造化了。若是能醒,便能活。若是不能醒……
江湖上不过半日的光景便流传起了传言。江湖第一谍报组织风月天的九天天主广传风月令,誓要杀尽南楚兵士,取南楚女皇的项上人头。人人都说风月天的当家疯了。
他们说的没错,玖娘子真的疯了。
她从小就是南楚最聪明的九公主,只是她幼年时喜欢上到南楚游历的秦子淮被楚长溪发现要挟,后来没多久因为楚长溪,她的母妃离世,她失了母妃庇佑假死离宫,不然如今按照能力和手腕,该是南楚女皇的应该是她。她就算离宫,也凭着自己的手腕在周唐成了一方势力之首。她的耳朵和眼睛遍布九州四海,她是骄傲的,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切都偏离了她的计算的时候。
她偷偷喜欢了那么多年,从幼年喜欢到如今的少年,现在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是否能活下来全靠一句虚无缥缈的“造化”。
她恨,若这是造化,她便要打破这造化!
她将她的棠溪从剑匣中取出一遍遍擦拭,剑光映在厅堂里,下面的八位分舵主不寒而栗。玖娘子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棠溪了。棠溪一出代表着她所恨之人的死亡。
江湖人皆知风月天九天天主神秘无比,武功高强,却没人知道,风月天九天天主便是那个七年前年仅十一岁便在百招之内挑落武林盟主手中之剑的棠溪剑“常玖”。
玖娘子抬起眼向下面坐着的分舵主们冷冷命令道:“凡伤我所爱者,必以血偿之,以臂还手,以股还足,以头还眼,以千百人之命还其满身之伤。此去益阳,只一字:杀!”
底下的分舵主一一跪下抱拳应是。
风月令给的条件诱人,可在风月天势力范围之内问一个不过分的问题。只要不涉及原则,都会予以答复。一时间江湖上群雄并起,纷纷应邀前往湘江,准备攻入益阳城。
姐姐,我们的战争,看起来还是避无可避啊。
玖娘子冷冷地笑了。
楚长溪得到消息的时候封殷在同她喝茶,楚长溪听了后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她笑着向封殷说:“阿殷你看,长玖要杀朕。你不动手吗?”
玖娘子是他的救命恩人,照理说他也应当响应风月令,杀了楚长溪。可他似乎有些不舍得杀了楚长溪。
封殷冷着一张脸,淡淡道:“陛下与自己亲妹妹之间的事,微臣掺和什么?”
“若非要你选一个呢?”楚长溪追问。
“天主于微臣有恩,若天主要杀陛下,微臣不会做帮手,却也绝不会护着陛下。这个答案陛下可还满意?”封殷挑眉。
“阿殷,”楚长溪唤他,她笑着,“朕怀孕了。”
封殷端着茶杯的手一滞,有些不敢相信:“陛下是在同微臣开玩笑吗?”
“是真的,昨日太医已把过脉确认了。”
“陛下想生?”封殷看着她目光灼灼。
“可长玖要杀朕啊。阿殷,朕再问你一次,长玖要杀朕,你会护着朕吗?”
“微臣不会。”封殷冷冷淡淡地说出这个答案,“冤有头债有主,陛下当年做的恶事太多,焉知这不是陛下的报应,是天命。微臣于陛下有情,不会动手,可别人动手,微臣也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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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有时候朕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心里有朕。”楚长溪拄着脑袋看着封殷,想在他一潭死水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微臣无能,并不能保护陛下。微臣说会,便护得住陛下了吗?”
“阿殷,你想要这个孩子吗?”楚长溪问他。
封殷沉默了片刻:“想便能要到了吗?若可以,微臣是想的。”
玖娘子的人集结得很快,当晚便潜入了益阳城,楚长溪自然也是布了重重的防卫,责令军营警戒。只是鬼医孙淼的迷药厉害极了,只有老将林峥拖着重伤的身躯还维持着一点意识力战了三刻,被玖娘子的棠溪一剑穿心,鲜血喷溅而出,顺着棠溪的血槽汩汩流出,应了这个美丽的名字,如同溪流一般,染红了土地。
林峥倒下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他死前最后一刻看着玖娘子的脸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九公主?”
他直到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是理应早已死去的九公主。
玖娘子神情凝重,阖上了林峥的眼皮。她记得林峥,他是母妃入宫前的恋人,也是楚长溪害死母妃的刀刃。可这一刻,他像个英雄。
只是楚长溪对不起她,林峥也对不起她,南楚……也对不起她。
楚长溪站在玉文馆的高楼上看到军营起火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输了,输在了自己亲妹妹的手上。
她握着封殷的手带着泪笑:“阿殷你看,那火焰漂不漂亮?”
“漂亮。”封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顺着她的话答。
“那么大的火,像是一片海。绝望的大海。烧尽一切干净的,不干净的。发着光,为一个王朝送葬。或者说为我送葬。阿殷,”楚长溪攀上封殷的脖子,“你会陪着我吗?”
“会,微臣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封殷颤抖着轻轻吻上楚长溪的额头。
玖娘子最后用了最残忍也最直接的方式为楚长溪敲响了丧钟。她烧了整个玉文馆。冲天的火焰像是一场死亡的花火。
楚长溪站在火场里,靠在封殷怀里默默等着死亡的来临。
“阿殷,你爱我吗?”她卸下了骄傲不再自称朕,“我想再听一次。”
封殷抱着楚长溪,吻掉她眼角的泪,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楚长溪忽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下一刻,她已经被推进了一个地窖里。地窖是封殷早前挖好的。楚长溪被推下地窖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封殷在摇摇欲坠的火场里,从柜子里拖出一个穿着她衣裳配饰的侍女的尸体。
她看见封殷对着她最后做的口型说的话。
他说:“我爱你。”
摇摇欲坠的玉文馆里传出悠扬的琴音,婉转低沉的男音在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楚长溪在地窖里发了疯似的拍着窖门却无济于事。地窖里有气孔,放着足够吃七日的干粮和水。封殷似乎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从他知道玖娘子的真实身份那一日,他就开始准备。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封殷拨出最后一个尾音便被浓烟与大火吞噬,他闭上眼睛轻轻笑了。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他笑得知足,在最后一刻,他忘记了当年的恩恩怨怨,他想,他终于不用骗自己了。他恨楚长溪,因为他爱她,爱了这么多年。好在他最后还是保护好了她。
楚长溪在地窖里哭得泣不成声。
阿殷……说好的一直陪她呢?为什么?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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